静水流深

weibo@沈泭冰

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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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千昼夜】灼灼

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上个时间点 @微热 

下个时间点 @一块糖糕 


叶叶生日快乐,入坑四年啦,希望下一个生日仍然能当你和小周的丘比特 ღ( ´・ᴗ・` )


灼灼

 

周泽楷买菜回来时叶修正直播玩游戏,已经要刷新自己的记录了,一款粉丝推荐的单机,操纵的小人走位很是风骚。他边游刃有余地敲键盘,边忙里偷闲地挑弹幕上的问题作答:

 

“‘叶神最近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儿吗’,”叶修挠了挠下巴,“哦,前天晚上做梦算不?我梦见你们枪王大大扎了个双马尾在做饭,我一想,嗨,肯定是梦,立马就醒了——

 

“少天儿这话说得,他发量再不济也能扎两小辫吧,你们蓝雨上赛季都穿过女装了——主要是做饭,太天方夜谭了,周泽楷不把厨房炸掉都算这房子的福分。

 

“对,他挑的款,好看不,”叶修放下鼠标,活动着手指,末了将左手摊成掌竖起来,凑近镜头,“我反正都退役了不怕影响,就戴着,他是拴脖子上,下次比赛你们可以仔细观察......哎,回来啦?”

 

很清脆地响起一声咔嗒的关门声,叶修简单道别后下了播,已经有显微镜女孩在微博传特意放大后标了红圈的现场照,周泽楷坐在队伍打头处,短袖队服解开两个扣子,露出锁骨往上一圈莹亮的细链。甚至头顶青天的西皮粉在扒糖吃,发了一段小视频,联盟拍纪录片时花絮部分的撕名牌活动,前后第一人纷纷挺到最后,周泽楷身手敏捷地扑上来跟叶修抱在一块,互相撕了后背贴的纸条手牵手地下场。“这种傻乎乎的狗粮我也愿意吃一辈子!”一位大手真情实感地哭嚎并打开了她的文档。

 

叶修两耳不闻圈内事,一心只做健康餐,把食材什么的拿出来,问:“今天有点晚?没骑车?”这位强势的选手至今卡在科目二,每日蹬一辆三原色风里来雨里去,将低碳生活进行到底。

 

“骑了。”周泽楷辩解的话中夹着委屈,“网太差,半天开好,发现套了私锁。”

 

“有够缺德的......”叶修咂舌,眼尖地看他背着手,道,“藏的什么呢,给我看看?”

 

“送你。”

 

他把一枝花叶拎出来,周泽楷小白杨似的站得笔直,挺随意的动作也做出了几分隆重感。叶修一看,就晓得是小区里几棵桃树花期到了,周泽楷折了一截,这花开的时候叶子很少,万红丛中一点嫩青色,他接过来,握在手上竟还有点份量,重重叠叠的绯朵,把枝桠都压得有点下垂。

 

“好啊小周,”叶修故作惊讶地兴师问罪,“前俩天人家过植树节,今个你就辣手摧花——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枪王大大!”

 

“有花堪折直须折——”周泽楷给自己辩解,没想起下半句。

 

叶修帮他续上,“莫待无花空折枝——你这是有花也掐了枝。”

 

“桃子好吃嘛。”语气里还有点点撒娇的味道?

 

他也很习惯周泽楷偶尔的无厘头,“结不出桃子的亲。”

 

叶修拣了个瓶子装好净水,将花枝放进去,周泽楷笑着从后边环住叶修的腰。因为轮回人人尽知的那点小算盘,他一直留那个花美男的发型,叶修一手搭着他手背,扭头过去跟他接吻,另一手去够他后脑勺,动作有点艰难。最近回南天,到处都充盈着水汽,周泽楷的发尾黏在脖子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湿润空气的作用,但在这种腻歪得泛潮的氛围里,叶修才切实地嗅到了春天。

 

 

当天晚上周泽楷刷社交软件也瞥见叶修说的那些骚话了,默默点个赞靠过去搂着人形抱枕睡觉,将顺手掀起的又一阵腥风血雨置之度外。

 

礼拜六两人去参加周泽楷表姐的露天婚礼,这星期春寒料峭,但许是老天赞赏这对新成的佳偶,大大方方地放了一整天晴。湛空高悬,明光和煦,如果在楼上望会觉得下边的人都缩成了一颗颗撒在草坪上的芝麻粒,置身其中的话则是摩肩接踵,热闹得很。

 

周泽楷去跟几个远方亲戚匆匆打下照面,叶修挑了个比较偏僻的位置,他视力倒好,找过来也不费多大劲。尽管明白恋人的用意,周泽楷还是摇头道:

 

“坐前面去。”

 

叶修兴致勃勃地喝着饮料,打哈哈道:“挪来挪去多麻烦,这地方挺好,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

 

周泽楷一向是行动派,见叶修执意,倒也不和他争论,只蹲下身来,单膝跪地,握着叶修的手在上面的戒指吻了一记,才道:

 

“走吧。”

 

叶修一怔,对方皮肤的温度从接触面扩开,像是凿开一池坚冰的暖流。那双映着自己模样的眼睛里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回以坚定的一个“好”字,与周泽楷携手踏进宾客之间除去新人们的又一舆论中心。

 

 

周泽楷家二老都是随和的性子,从放手让他去打职业这点也看得出来,子女的路父母不能代替去走,只要他想清楚了,能过得开心就比什么都好。

 

叶家却不是这样。

 

去年倒春寒的时候,整个上海冷得像一个冰窟,哪怕开着暖气,除非终日不踏出门一步,否则也很令人煎熬。有一天夜里快十点,周泽楷在房里复盘上场比赛的视频,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谁?”

 

他问了一下,没得到回答,将群聊天刷出来也不见动静,但无非是江波涛孙翔几个,便起身走出去。

 

周泽楷拉开门,呆住了。

 

那会儿叶修的档案还没调过来,仍旧在联盟总部上班,两个人谈着天南地北的异地恋。周泽楷确实早上给他发消息,叶修没回,猜测对方在忙,只是等着,未料到等来一个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哟,小周这是激动傻啦?”那个熟悉到使他动容的声音说,“还是不欢迎我才把我堵在门口呢?”

 

周泽楷摇着头,正想侧身把他让进去,不及叶修动作,眼疾手快地一把拎住他的手腕。走廊上的灯是声控的,刚才他出来,只能借着房间漫射出去的光勾勒这朝思暮想的轮廓,但叶修一开口,头顶便点亮了一大片。暖橙的色调下,那张脸额角一道狰狞的伤口刺痛了周泽楷的眼球。

 

似乎匆匆做过处理,已经凝血结痂了,周泽楷颤着手指,正欲去抚平那道伤痕。叶修一动不动地任他拿捏,只有眼睫像黑羽般轻轻扇翅,他的呼吸频率加快了一点,听着却还是微弱。

 

还未触到伤痕表面,他又缩回了手,生怕即便只是轻轻摩挲,也会增加对方的痛楚。

 

叶修见状,拿下他的手牵着,“饿不饿?我带了那家海鲜粥,吃一点?”

 

“先进来。”周泽楷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神智清醒些,沉嗓道。

 

叶修穿了一件薄羽绒服,扑满春夜阴湿的潮气,周泽楷拉起他,蛇一般的冰凉直要浸入皮肤。他捞过遥控器,将室内温往上打了几度,叶修把外套脱了,里面是白衬衫加米黄色的毛背心,衬得整个人更瘦。

 

“不吃夜宵?”叶修边解塑料袋上的结,边笑起来哄他,“嗨呀,小周哥哥,就当陪我好不好?”

 

这个粥是周泽楷最爱喝的,料加得很足,用勺子一搅,沉到稠米底部的赤红的虾子就浮上来,伴着碧玉般的葱花,细嫩的白米,像幅色香味俱全的画。连叶修第一次去尝鲜都是他带的路,对方当时没多少食欲,点起一根烟静静看着他吃,在浅灰的烟雾后是一双点墨般的眼睛,瞳仁散发温泽。周泽楷抬头时他解读错了意思,作势就要把手里的火星掐灭,周泽楷赶忙去擒(“小周当心烫!”)——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都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半晌叶修才笑起来,嘴角噙着的喜悦像要蔓到尖俏的下颔。周泽楷形容不了那时的感受,只知道如果能让叶修永远维持那样心满意足的表情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而不是现在这样,手足无措地坐在对面,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态,以至于要一个刚承受了家中暴跳如雷的父母的怒火的人,伸出温柔的触角,拐弯抹角地治愈着他。

 

“我——”

 

叶修解着袋子上的死结,半天未果,周泽楷只好先给他帮了下忙。叶修的手冻得都有点僵了,鼻子也析出一层透亮的红,周泽楷明白他一路赶过来肯定什么都没吃,去冲了杯热牛奶,等待叶修吃完,在他把勺子伸过来时跟着食不知味地咽了几口。

 

东西收下去,周泽楷迫不及待地将叶修死死抱进怀中。

 

这是他日日夜夜思慕不止的人,在所向披靡的刃口,聚造最柔软的灵魂。身量同他相近,做不出小鸟依人的姿态,躯体的构造来说,不比他少任何一件,也不比他多出什么。已经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了,在年初的冬休期肚子还有点软软的肉,现在搂进怀抱的腰围缩了一圈,周泽楷开始无比怀念那样懒散悠闲的他。如果可以,一丝一毫的苦他都不愿意叶修去吃,更毋论单枪匹马地和父母坦白两人的关系。

 

“放心,”叶修一下一下拍他的背,“我爸我妈就那样,等日子一久,慢慢也认了。”

 

子女和父母的抗争永远都是拉锯战,在妥协与坚持两端来回撕扯,为了团圆终究会有服软的一方。周泽楷小号有关注一个画家,为了能和她的女朋友得到认可,刚工作就向家里出了柜,为了糊口最严重的时候落下胃病,被救护车抬进的医院。大约过了两年,母亲才给她打了第一个电话,问过得好不好,听见她开口就在电话线那边泣不成声。

 

叶修好不容易才回归家庭,或许就是考虑到周泽楷的不忍,才一声不吭地亲手再次斩去退路。但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周泽楷甘愿放弃吗,不可能的,所以这便陷入了悖论的怪圈。人只在有所求时感觉到自己的无耻,因着追寻渴望就必须榨取掉其他人的利益,包括血浓于水的亲情。

 

周泽楷听到自己说:

 

“我......买了戒指。”

 

本来不该是在这种场合,应当悉心准备,鲜花,红酒,羡慕不已的人群和衷心祝愿的好友,少了哪个都会使周泽楷缺乏那么一点信心,怕没有给到叶修最好的。可他又实在不想再等下去,一半是因为确认对方的爱,而产生了有恃无恐的自私,另一半,却也由于现实空间的挤压下,踹不过气来时升腾的不安。

 

这回轮到叶修惊讶了,“不是吧?!”他后知后觉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破天荒的有点忐忑:

 

“咳,小周,我这是第一回没什么经验......我应该有什么反应才比较符合——?”他上一次接触戒指是世邀赛,但那是颁发的冠军奖品,不用想都晓得自己脸上一贯嘲讽力十足的表情,有点不忍直视。

 

“我也是。”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他叹了一口气,压下鼻子涌起的那股酸意,亲了亲叶修的嘴角,大步流星地走到柜前拉开一个抽屉,单膝跪到叶修身前,打开手中的盒子。

 

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他俩不约而同地都像给人点了穴,怔怔地望着彼此出神,直到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叶修别过头去,将侧脸对着他,难得情绪那么激动地吸了吸鼻子。

 

周泽楷也觉得自己眼睛热得滚烫,仿佛不去控制就一定有什么要流淌出来。人之常情的事,他不会感到丢脸什么的,在这一刻他和每一个猜到了肯定答案的求婚者那样,看到了未来可期的万丈光芒。

 

“给你戴上,好吗?”

 

叶修“嗯”了一声,周泽楷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取出,虔诚地展平他左手的手掌,捏住中指,把那圈冰凉的金属缓缓推到指节根部。

 

叶修吃过东西,身体早就暖起来,戒指的温度比皮肤低很多,可以很明晰地感受到。真的宛如之前都在走吊桥,一颗悬着的心在抵达对岸时尘埃落定,脚切切实实地踏到地面上,牢固,可靠,有太多词语描摹他的心情。

 

“我爱你。”周泽楷说,笑着偏了偏头,等待聆听他的回复。

 

 

第二天周泽楷请了一天假,带叶修出去玩,俱乐部附近那个公园的桃花开得尤其地好,千朵万朵,把枝头压得伏低了脑袋,且又因是初春,色泽尚浅,粉粉嫩嫩的连缀的红,好似天边轻飘飘的云降到人间。风一吹细碎的花瓣就纷纷扬扬地洒到两人的头顶,肩膀,背脊,如同在下一场雨。

 

“想什么呢?”

 

周泽楷很老实地招了,“桃子。”

 

“这时候哪有桃子吃,”叶修对周泽楷的吃货属性无可奈何地耸肩,揉他的头发。周泽楷乖乖地任他蹂躏了一番,感觉到对方开始仔细地帮自己把掺进发丝的碎瓣挑拣出来,提议道:

 

“要不等下去超市看看想吃什么水果吧。”

 

周泽楷点头,“好。”

 

两人十指相扣地沿着路标慢慢散步,临出园叶修鬼使神差地回头瞧了一眼,那些桃树不算高,但或许是这样的角度,枝桠上的色泽也像要爬到天际。没头没尾地,他想起自己的十六岁。那是在桃子大量成熟,廉价地摆满每一个水果摊的炎夏,他在落满星子的夜拖着行李箱奔离枷锁一样的家庭。小叶修对着巨型荧屏迷茫了半天,用仅剩的两张红票子买了一张去杭州的硬座票,那是最普通最普通的绿皮火车,沿途设置了非常多的停靠点,开没一会儿就又顿下来。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被火辣辣的阳光烤得快要熟了,迷糊地睡过去又醒来,这车竟然还是纹丝不动的,叶修正要开口,就见一条拖着长尾巴的红白火车飞速而过,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是逃,也是桃。离开既定的生活,却在崭新的枝头,结出累累的果实。

 

以及,遇见可以携手终生的,同样强大而温润的灵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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