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

weibo@沈泭冰

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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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叶/ABO】识归舟 25(下)

和前天的那一更是同章,因为我写长篇一次性超过3500就会影响遣词造句,所以隔了一天多才写。

另外……



25(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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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是十年前的手机拍的照片,摄像头像素很渣,三个人挤在一条长凳上,面相已经有点模糊了,但都看得出生动的喜悦。苏沐橙手持着设备,比了个V字,两位哥哥勾肩搭背地开怀大笑,一桌涂着孜然粉和辣椒面的食物也被拢进画面,小姑娘还在斜上方P了张花里胡哨的贴纸。

叶修关掉眼前这个文件夹,身体往后仰,靠着座椅伸了个懒腰,长长吁出一口气。

刚过初七,兴欣的人陆陆续续回来,没对销假做具体要求的后果就是还有几个小年轻在外头浪着,工作室大门一开,头天就要挑灯夜战。

将近凌晨两点,暖气熏得人头昏脑胀,包荣兴在外间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乔一帆的位置在叶修对面,从显示器边蹭出一个包在衣服里的脑袋,叶修走过去帮他把外套扯下来,重新披在肩头。

身体每一个关节都鼓动着酸痛感,叶修坐回原位,转了转脖子,活动手腕时听到从耳机传出的嘀嘀声。

是QQ响了——叶修把鼠标滑到屏幕右上角,令他诧异的是发来消息的竟然是叶秋!

Omega父亲秦宿出国之后办了一家汉语教学机构,带金发碧眼们说中文,名声渐渐起来就转手给了叶秋,自己去周游世界,很是逍遥自在。

慢慢地叶修也明白他当年为什么执意要离婚,不是说就一定得把自己的事业做得有声有色,甚至像叶朗那样在商界呼风唤雨的,而是谁都不能成为谁的附庸。是Alpha父亲身上冥顽不化的占有欲,最后活生生地敲碎了这个家中依靠Omega的忍让才维持多年的幻象。

所以又怎么能够让叶修对他心生怨怼,任何人都有权利追求想要的人生,自己不也在这么干吗?

以前看到杂志上一篇文章,说在人类历史的早期地球上只有两种性别,男和女,但是时代的车轮永远是向前滚动的,以如今的认知来看选择更多,问题亦愈发复杂,因此爱恨情仇就织成了一张细密的蛛网。

然而亲身经历过后,叶修又发现这个事情很简单,说白了,不求高人一等也不愿匍匐仰望,只是希望无需穿过坟墓抵达上帝面前,他们的灵魂也同样平等罢了。

 

叶秋自生意步入正轨后就很少有机会和叶修说上话了,两人各忙各的加上时差阻隔,经常叶修在线看到他那个小黄人头像都是灰的,没想今天倒撞上了。

他见对方个性签名那一栏在闪,写着“这一次我真的不再人肉代购”,印象中上次点开还不是这个,打字说:“要回国吧?时间定下来了?”

“没啊,爸还在荷兰呢。”

说着还发来一张照片,加载很慢转了十多秒的圈圈,叶修双击把图放大,Omega站在耀眼的向日葵花海里,身后还立起一架外型精美的白色风车。五十多岁的人了丝毫不显老,他以前说过双胞胎里哥哥的面部轮廓更像自己,那双同自己如出一辙的点墨眼睛正笑吟吟地望过来,叶修贪婪地盯了会儿,敲道:

“看上去过得挺滋润哈。”

“岂止!”

叶秋简直叫苦不迭,“甩手掌柜当得好,已经快活似神仙了成吗!”

“年轻人就是缺乏历练,来哥这儿加几天班,让你体验一把什么叫欲仙欲死。”

两兄弟一来一往地耍嘴皮子,“不了不了,搞艺术挺有趣的,就是头有点凉。”

叶修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没好意思笑,憋得颇为辛苦。

刚才怕房里人太闷把这边窗户拉开了一些缝隙,他点上一根烟,电脑亮度不高,隐约看得见潦草的脸部线条。

“日子确定下来就知会我一声,给你们张罗订票。”

“混账哥哥这么殷勤?”

叶修很实诚了,“有个人想让你们见见。”

“谁?”叶秋警觉起来,忽然醍醐灌顶,唰地弹出一行字,“你大学学校那个?”

“嗯。”

“啧,死灰复燃啊。”

“胡说八道什么呢,火就没熄过。”

穿过一条裤子的双胞胎了,叶秋能不知道他黑历史?还没熄火,当你俩是秋名山车友呢。只是看破不说破,他输入道:

“还自持是不婚主义者,大猪蹄子,没跑了,”叶秋又说,“叶朗同意了?以他性格,恨不得你搞个什么联姻给他打通道路吧——个多大的人了跟活在旧社会一样。”

“他早知道了,大过年还支使我去相亲呢,哪哪集团的Beta千金。”叶修苦笑着摇头,“那天想着心烦意乱的,手机都摔坏了。”

“你那破手机早就该坏了,微信喊你视个频都能卡。”

“——然后小周送了我一个情侣款。”

“前面就有个大麻烦,懂不懂懂不懂?这节骨眼你还不忘秀恩爱?”

“天塌下来都要吃饭呢——哦,我除夕就去见过小周父母了,后天还要登门拜访,顺道知会你一声哈。”

叶秋在屏幕前翻了个大白眼,很是无语了一阵,但一想到两人那个Alpha父亲,也不放心。

多年过去,叶朗的独裁心态十有八九只会被叶修激得变本加厉,以前他是觉得叶修弄不出个什么名堂,现在叶修的工作有模有样,无疑是在狠狠打他的脸。

子女和父母对抗,无非是选个有距离的定居地点,山高皇帝远,等时间足够久了他们认命罢了。可问题放置十多年,叶朗还是那个叶朗,加上他一贯长袖善舞,饶是叶秋也知晓当年叶修毅然放弃记者工作有一部分原因是叶朗从中做梗。他的手能不能伸这么远,真的难说。

叶朗的存在是一颗定时炸弹,但叶修能和周泽楷破镜重圆,两人的感情只会更加坚定,他又如何击得破?

叶秋这么安慰自己,思来想去还是心头跳跳的,说:

“我跟爸尽快赶回来。”他在键盘上手指翻飞,“还有,真出什么事了你也和那个姓周的商量着来,别想一个人扛。”他实在是太了解他哥了。

叶修一看,顿时觉得还不如不告诉他呢,“一惊一乍的,你别这么紧张。”

他语气不正经,叶秋却称得上极其严肃了,又叮嘱了好几句,叶修只好宽慰他说自己有打算的,于是带着换了个话题,让叶秋又传了几张他们最近的生活照。

叶修正存着几只小小点憨头憨脑地冲镜头伸爪子的相片,屏幕上浮现几行字:

“哥,你太独立了——我有时会想,哪天你能多依靠一下我和爸爸就好了。你研究生毕业那会说的话真的很让人担心......幸好,你这也是找到了想依靠的人,也愿意去试一试了。

”好好照顾自己,代我们向周医生问好。

“我和爸爸都会一直爱你,支持你的。”

怎么能这样肉麻,叶修鼻头一酸,手上的烟闪烁火星,因为指尖的颤抖,灰尘洒进了键盘的空隙。他抽出一张纸来擦,想敲个谢谢,却又觉得多此一举。

这或许就是家人,即便许久不见,也永远像在一起那样。

 

他研究生的毕业典礼叶秋跟着秦宿去过,当夜还办了一场舞会,叶秋一向爱凑热闹,自然也去了。

对于那晚叶修能记起的很少,当然肯定不是有多愉快的回忆,第二天他酒醒起床,整个头部像被人拿棍子捶过,自己刚开始动弹,叶秋就鲤鱼打挺地从地铺上起身,忧心忡忡地趴过来,两只眼睛肿得跟兔子似的。

不是没有想要去尝试喜欢别人,但那颗种子连抽芽的机会都没有,还是烂在了土里。当然,他这种一杯倒的,去买醉,以至寻求刺激几乎轻而易举,叶修是自由身了,他无论干什么都不会有人置喙。

可他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夜越深场地越是群魔乱舞,叶秋不晓得钻到哪去了,上方交叉错乱的射线像走马灯,映出所有他藏得很深的那些画面,叶修想到那仿佛是在一个巨大的火车站,周泽楷早就检票乘着高铁跑了路,只有他还站在那个月台。可惜他谁也没再等,也谁都不会来。

但一将回忆顺序播放还是觉得甜蜜,舔着刀刃上的糖渣子说毕竟是自己的青春,顶多抵不过异国他乡严霜逼。

偶或想我要是Omega就好了,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冒出来,却让他再度审视自己父亲们的婚姻,然后叶修恍然找到这么多年的症结所在。

原因大概就是这里,叶修想到不满于相夫教子的秦宿,谁都不能说他从头到尾没有爱过叶朗,但是这辈子是有取有舍的,就连兄弟俩小时候看见他足不出户地打理整个家、发情期时Alpha不在只能呆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都觉得辛苦,这么明显的道理秦宿哪会不懂。

叶朗过分的大男子主义让叶修为秦宿的解脱高兴,无形中却在另一个泥潭弥足深陷。他忍不住想幸亏我是个Beta,大学那会他同时打着好几份工,再累都没叫过苦,他觉得自己每一个举动都是在抗争,不这样做他根本飞不到自己的天地去。

烦躁同样会有,叶修看谁写过,子女们的成长都是从上一辈埋进土里开始的,这话太极端,但那种莫名其妙的恨意总在神经脆弱的时候涌进心头,似乎是煮沸的饺子汤根本制止不住。

遇到周泽楷真的是一场美丽的意外,说不清明到底喜欢他什么,宛若有太多的好,言语里倾诉又实在平淡。

“和你在一起,感觉周围一下就安静了”,这是他和对方说过的。那时他们走在学校的梧桐大道,是一个雾蒙蒙的早晨,混着青草味道的空气闻上去像夏季的西瓜一样香甜。天际的色彩更合乎祖母绿的光泽。两个人肩膀并着肩膀不时摩擦,叶修说完之后,周泽楷将视线挪过来,朝着他微笑。

光河映在他黑棋子一样的眸中,就算闭眼都好似会在蜜色的眼皮下继续涌动。

在那种语境下,所有的苦恼都化作轻飘飘的噩梦,阻隔在了玻璃温室外,他可以全心全意地谈一场恋爱。不看过去,不顾未来。

这一点一滴都是他付出的,给了就给了,收也收不回来,因为知道自己想走什么路,也愿意让对方无后顾之忧地前行,所以无法再继续。撇开掉这位独一无二,叶修本身对恋爱和婚姻并无渴求,甚至可以说是怀有恐惧的。

他嗓子眼发痒,张口就是一阵干呕,吓到叶秋弹簧似的腾起身,不住拍他的后背。

 

叶修喉结上下滚动,吐出一句话来,“我不想结婚了。”他说。

就是这句,叶秋一直记着,本来,他也不会忘记——如果周泽楷不向他迈开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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