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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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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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叶/ABO】识归舟 24

算了算了,还是希望今年夏天能完结会比较实际(。


24

 

让叶修啼笑皆非的是,还没来得及叫周泽楷把衣服换掉,他俩的返程就被耽搁了——见对方抬起两根食指按了几圈太阳穴,他都不晓得要怎么评价自己这张嘴才好。

而且绊住他们脚步的不是别人,恰巧是来周家过年的一位Omega堂姐,早时在周泽楷微信上看过照片。她嫁的是A界那种公认的青年才俊,素日忙得脚不沾地,两夫妻聚少离多,所以周母便邀请她带着两个孩子到府上小住几天。谁知在这位堂姐帮厨的时候,刚一岁大点的小儿子在睡梦中翻身,从床上掉下来脚刮在一处戳出来的铁锈上,登时血流不止,只能带来缝针。

“肯定没什么大问题,”叶修抚慰她道,“孩子还小所以血小板凝血功能不好,这伤瞧着唬人,缝合之后半个月内就能拆线的。”

周泽楷从她怀里接过小不点,低下头,鼻尖蹭了蹭孩子哭得皱巴巴的脸颊,这外甥似乎乐得和他亲近,一望见他清淡的笑容,立马止住了啼声,咧着嘴手舞足蹈地笑起来。

黄少天拿了单子出来,一嗓子嚎来个实习生:

“你跟周医生一起进清创室,”既然是亲戚过来,知道要周泽楷上手对方才比较安心,他也就不打算揽这个活儿了,“叶修也过去帮忙?别看他人小,等下挣扎起来劲大得很,要牢牢按着。”

“我来。”周家堂姐赶紧从靠椅上起身。

叶修说:“你们快去吧,娴娴我看着呢,放心。”

他口中的娴娴就是这堂姐的大女儿,实际上第二性别还没分化的孩童精力尤其旺盛,以前有人调侃说甚至强过铁人三项的运动员,但这孩子看着不大却不吵不闹的,乖乖巧巧地坐在旁边等,凳子相较很高所以两条腿一直晃来荡去的。仔细看的话当她垂下脑袋,从侧边角度一眉一眼都有点像周泽楷,这么想那人安静的性子说不定也和家族遗传挂了钩。

叶修摸了摸兜,惊喜地发现还揣了一根棒棒糖,似乎也是中午翻周泽楷的柜子时顺手牵来的,在口袋里都捂热乎了,他把包装纸扯开,说:

“葡萄味的,娴娴喜欢吗?”

“喜欢,”从他把东西掏出来那刻起小姑娘的视线就黏了上去,但她吞了口唾沫,认真地摇头,“但是只剩最后一根了,哥哥自己吃。”

叶修乐了,“我比你舅舅还大一岁呢也喊哥哥呀,小丫头嘴真甜。来,拿着吧。”

娴娴把两只手藏在背后,坚决地猛摇脑袋,叶修心里乐不可支,脸上装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忽地将掌心一拍,神秘兮兮地低声道:

“其实我还偷偷藏了一颗糖,喏,你先拿着——”娴娴不由地把棒棒糖接过去,叶修摊开手掌,将刚才揉成一团的糖纸重新展好,捏成鼓囊囊仿佛包住了什么的样子,紧跟着又揭开,宛如真的有一根新的棒棒糖那般地用两根手指捏住并不存在的塑料柄,送进嘴里。

娴娴咯咯地笑起来,学他的动作将糖塞进嘴巴,和叶修比谁的腮帮子更鼓。

他这表现很容易博得孩子好感,不一会儿娴娴就明显更乐意贴着叶修了。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又是周泽楷的侄女,自然在换班时段格外吸引大家注意力,得了空的护士和医生们过来将娴娴围在中心,七嘴八舌地逗她。

“娴娴几岁啦?”

“五岁,我明年就能上小学一年级了!”

“哇,这么棒呀,那娴娴现在上幼儿园?有没有喜欢的小朋友呀?”

有人随即啐了一口:“跟小孩也问这么不正经的你们外科还行不行了?”

“哎哎哎,懂不懂没有早恋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怎么还上升到科室歧视了啊你们心内的别太过分!”

......“没有,”娴娴有板有眼地回答,“但是我喜欢舅舅!”

噗——马上就有同事扭头看站在对面墙角的叶修,就是之前那个说话嘴上没把门的张佳乐,见叶修无奈耸肩,笑得嘴角快要咧到耳朵边了,玩心大发地继续问:

“就喜欢舅舅呀?你面前的叶修哥哥还给你糖吃呢,不能忘恩负义哦。”

“也喜欢的!”娴娴赶紧大声说,下巴埋在围巾里,黑葡萄一样的眼珠转了转,还是遵从本心地补充道,“但是除了爸爸妈妈最喜欢的还是舅舅!”

“为什么呢?”

娴娴严肃地,“舅舅又高又帅,还是白衣天使——我们老师说了,白衣天使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不行了,”黄少天听着泪花都要笑出来,口罩挂在一边耳朵上,边揉眼睛边走到叶修身旁,“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但我还真想大家都跟娴娴一样有这么高的觉悟好吧,你瞅这环境多恶劣,副本门口都喊不到奶妈。”

“你们确实辛苦。”

“对,”这事用不着他谦逊,黄少天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按了下自己仿佛几两重的黑眼圈,“所以我还挺歆羡周泽楷的,看过很矫情的比喻说我们都是在此与彼之间撑竿的摆渡人,不过他现在至少可以上个岸了——透个底呗,你俩打算啥时候结婚?要是就在近期,我年终奖省着点花。”

人都散得差不多,娴娴的围巾松了,笨手笨脚地在系,眼看要打出一个死结,叶修忙招手让她过来,半蹲着给她解开,重新拗了个漂亮的造型。

“哪有这么快。”他牵着小丫头,回答的时候,突然有点想念烟草在唇齿间的味道。

黄少天不解地盯了他一会儿,徐徐吐出一口气:

“其实,将心比心吧,”他竟然叼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在这场合哪给抽烟,所以黄少天没点燃就这么含着,“我要是终于找了个对象,只会比他还秀得厉害,是到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地步——这是Alpha的占有欲吗?......大概从生物学的角度确实有这么一点。”

“我没有因此感到困扰,”叶修想起方才娴娴被簇拥着的那一幕,很显然所有人都在用这种方式委婉地表现出对周泽楷的尊重和关注,“或者说,我十分开心。”

“对这个我想得到你想的,”黄少天跟说绕口令似的,“我是很多别的看不透。我家里两位走得早,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地过了这么多年,所以我习惯了,不会去强求婚姻,但是就事实而言我又很渴望家庭......当然我不敢肯定周泽楷和我想的一模一样,但一定有共通之处,就是——或多或少,得不到百分百的答案就不大有安全感吧。”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停了会儿,打量了下叶修的神色,才把最后的话说完:

 

“你给我的感觉和喻文州有时挺像,”黄少天揉了揉娴娴的小脑瓜,朝她比了个心,“你喜欢周泽楷,但你需要他吗——啊,也不能这样讲——我的意思是......他在你心中有到不可或缺的位置吗?”

抬头时,黄少天发现,叶修眼中确乎有一种可以称之为落没的姿态,它像是潮水,即将漫延到全身,将叶修一点一点地拖进去。

“前次我跟他说觉着你俩只差捅一层窗户纸,得慢慢适应彼此,但从那回在酒吧开始,我又不大相信就这么轻而易举了——以我这种外人的角度来看,你像是在顺水推舟,就是周泽楷提出要如何,你就让他如何。

“但是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只要他一方确认了就能进行下去的。说我直A癌也好,刻板印象也罢,恕我直言,你们Beta的选择权太大了......你没有给他留任何退路,自己却随时能全身而退。”

假如时间倒流回几日之前,哪怕是指针拨到昨天,甚至返还三个小时,叶修还有心情跟黄少天打打嘴炮。这番话主观意味太重,比起他忽然无师自通地掌握了读心术,叶修更倾向于揣测黄少天跟喻文州起了什么嫌隙,把自己的情绪投射到了他和周泽楷的关系上。但此时此刻他却无法站在一个稳定的立场,来反驳这段裹挟着火药味,却“恰合时宜”的话。

 

事毕之后,周叶两人以及堂姐、孩子们坐在车上,往周家的方向驶去。

小孩脚趾侧缝了四针,在清创室又哭又闹一番,现下已经稳稳睡去,娴娴也有点累了,靠在自己妈妈的肩头小声打着呼噜。

等绿灯的时候周泽楷放下手机,说:

“家里调料不够,妈刚让我去买。”

“行,”叶修手搭在方向盘上,直直看着前方,“那就直接路边停吧,我下去到商场买。”

“我去。”

他无奈地笑,“好好好。”

周泽楷下车去之后,他堂姐和叶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她身上有种平易和婉的气质,说话轻言细语,不紧不慢,让人舒服极了。周家父母想必也是如此,那种上门拜访时刻意为难的事搁这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谁知在车上等了将近半个钟,周泽楷一进来叶修就问:“人太多了吗?”

在北方的话年三十根本别想能挤进超市,叶修不知道南方是不是也这样,但能用这么久,只怕也是让周泽楷够呛。对方穿得不厚,灰色高领毛衣外套了一件修身的黑风衣,爬进副驾时身上已经沾染了初春年夜的寒气,他呼出一小口白雾,道:

“还好,”说罢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把手上的袋子拿出来,“给你。”

“这叫还好吗,超市也开了暖气吧,出来走了一路你浑身跟冰棍似的,”叶修说着把车内温度往上打了点,“什么——你买这个做什么?”

叶修脑海中绷着的弦齐刷刷地一跳,周泽楷竟然给他买了个新手机!

“......送你。”周泽楷回头朝堂姐招呼,“姐,久等了。”

他堂姐也跟着笑,柔声道:“小楷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嗯。”周泽楷往手上哈着气,两只掌心合在一起搓了搓,见叶修还发愣,把东西往他的方向又顺势一推,大概因为一车的人都看着,羞赧地笑起来,“上次的回礼。早就想给你买了。”

“什么回礼?”

“花,”周泽楷认真地眨眼,“总之——新年快乐,叶修。”

叶修扭过脸去,对着窗户稳定了好一会儿情绪。街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赶场的人们在马路上川流不息,许多的车辆接二连三地闯过,也把两旁一些有点土气却格外应景的大红色横幅(“出入平安”、“喝进去几滴美酒,流出来无数血泪”)照得一清二楚。

黄少天瞥出端倪,周泽楷却当局者迷,他满心满眼都是这万家灯火的除夕之夜,沉浸在一片浓郁的喜色之中,只想着怎样,小心翼翼、至若珍宝地,捧出他的真心。

自他的AO父亲们离婚之后,这是叶修第一次,坐在车上,产生了即将归家,却又近乡情怯的感觉。

 

可是,他也已经发现,关于周泽楷,他所做的准备,还不够自己全心全意地接受对方全部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