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

weibo@沈泭冰

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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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黄/补档】就这么飘来飘去

去年夏天写的,结果号封了(。


罪魁祸首是徐景熙休假回来后带进训练室的一罐巧克力。做成精致的贝壳形状,外观上十分以假乱真,卢瀚文撺掇着他,在打训练赛的空暇间消灭了大半,黄少天凌晨两点冷汗涔涔地从床上爬起来,一颗后槽牙突突地疼,像是嘴里有个熊孩子在跳绳。

自古来这事就算不得病,发作起来却能要掉人半条命。黄少天坐立不安,裹着被子爬起来上网,意图借机转移一下注意力,职业选手大都作息规律,群里头一片冷清,他这状态也别提打游戏,百无聊赖地刷了几条微博,看见屏幕右下方闪烁起一个熟悉的图标。

 

君莫笑:还不睡?

夜雨声烦:不是吧你一把年纪修什么仙呢

君莫笑:夜深人静,等怪刷新#得意

夜雨声烦:要点脸可以吗!!!!!

 

既然这个时候都还在线,用脚趾头也能想出叶修要干的定不是什么好事,他大概是痛昏了脑袋,还上赶着来问。第十赛季结束后叶修便宣布再度退役,只身回了B市,现下过去一年半,家里头安排的工作也稳定了,可虽说其他地方几乎见不到踪影,荣耀里仍就活跃非常,时不时带着兴欣公会那帮人跑到各大地图烧杀抢,加上个猥琐流祖师爷魏琛魏老大,硬是把“除了针线什么都不留下”的流氓政策贯彻到底。

 

君莫笑:好了别闹了,你来吗,我估摸着还有半个钟就出boss了,掉落的材料给你蓝溪阁分一半,划算吧

夜雨声烦:不去

君莫笑:怎么了?

君莫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今天话少得令人发指

夜雨声烦:……牙疼

 

黄少天回完这句,消息仿佛石沉大海,有几分钟他对着忽隐忽现的光标发呆,估摸着是叶修切回游戏去了,手里忙着,便没顾上回他消息。他莫名其妙地烦躁,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卷起舌头舔着那颗为非作歹的龋齿,半晌听到房间里一阵嗡嗡的响声。白天他们开复盘会议,手机调了震动,后来忘记把模式切换回去,黄少天又习惯把手机塞在枕头底下睡觉,电话已经拨来很久,却因此声音微弱,以至他将将才发现。

叶修打过来的。

“干了什么整成这样?”叶修听他接起来只在“嘶、嘶”地倒抽冷气,知道是痛得厉害了,说着,“昨天po在微博上的那盒甜的?——你别是全吃光了吧,去找队医了没,先止止痛,要是真不行还得上医院拔……”

黄少天“嗯”了声,愁眉苦脸道:“算了算了,大半夜的别折腾人我忍忍吧明早再去看,哎我记得小时候有次牙痛我妈拿了一包粉末给我往那地方一洒,过了会儿就没事了那到底是个什么来着,后来也没再见过?嘶——”

“头痛粉吧,”叶修想了想,严肃道,“你少打那东西主意,用多了会上瘾的,明天乖乖上医院,该补补该拔拔。别不去,我回头要问文州的。”

“好,”黄少天小声抱怨,“老叶你神特么啰嗦。”

“我没听错吧,剑圣大大还敢嫌别人话多,那哥挂了哈……”叶修故意拉长了尾音。

“别!”黄少天软下来,“你陪我讲讲话,疼死了都。”

叶修在那头笑了一声。四下都是暗沉沉的,电脑屏幕先前也摁灭了开关,窗户外头倒有半挂残月,在床前的地上啃出一星星微弱的亮色。这类环境总有将人的感觉放大数倍的效果,叶修的嗓音绒一样地贴在他耳边,挠得黄少天心头发痒。

“要不给你念念故事书?”叶修提议说,接着一阵哗啦啦翻书的响动,过了会儿竟然真的有板有眼地读起来,“快乐王子的雕像高高地伫立在一根巨大的石柱子上。他的衣服是用金灿灿——”

“等等等,”黄少天不满地打断,“你当我三岁吗不对话说回来你怎么有这种书?”

“我弟的儿子前天刚出生,买回来有备无患啊!”

“叶秋吗,”黄少天眼前浮现那张和自己男朋友长相酷似的脸,有点唏嘘,“还真是快啊!”

“嗯哼,”叶修应道,“是不是打算出个份子钱?”

“趁火打劫吗你!”

“哦,那算了,反正和你没什么关系——”

“靠啊,”黄少天炸毛道,“谁说的!出出出!包个大点的,不,最大的!”

“谢啦。”叶修笑嘻嘻地应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会儿,主要还是黄少天逮上这么个麻烦,总有点蔫蔫的,然而叶修显然没有放弃给他讲童话的念头,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面读了,黄少天也不插嘴,难得地安分下来,听着听着,竟也有几分理解为什么大人总爱给孩子念睡前故事,他躺在被窝中,耳朵被发热的手机烘得渐渐烫起来,四肢暖烘烘的,尽管口腔里还在一抽一抽,也禁不住上下眼皮打起架来——

“‘我真高兴你终于要飞到埃及去了,小燕子,’王子说,‘你在这儿呆得太长了,不过你得亲我的嘴唇,因为我爱你’……”叶修压低了声音,唤道,“少天?”

第二日黄少天醒来,只看见叶修在QQ上留了句“晚安”,头像早就灰了下去。快乐王子的故事他好像听到了结尾,又似乎没有,他还想问叶修野图的那个boss抢到没,思索了会儿退到主屏幕看了下B市的天气,把编辑好的内容删了,只发了句今天有雪,让叶修出门记得拿把伞。

 

队里的医生顶多治点小病小痛,在这方面水平和设备都跟不上,黄少天跟喻文州请了假,自己借俱乐部的车开到市医院去。虽然不是双休日,来看病的人依然很多,他那颗牙算是彻底报销,只是得消完炎才能拔。黄少天昏昏欲睡地在走廊上打完点滴,把装罗红霉素的袋子连同病历一起拍了张照发给叶修,免得他真跑去骚扰人喻文州,他俩这关系还没正式摆到台上,为数不多的几个知情人也颇为配合地揣着明白装糊涂,按现状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三天后他又来了一趟,拔完牙后咬着嘴里的药棉,麻醉的效力还没退,只觉出一股腥甜的血味,后来嘴能动了,又痛着,那气息倒一直未散,弄得人直犯恶心。黄少天打小就怕疼,长到如今这个年纪照旧对一切翻着消毒水味儿的地方抵触至极,现在恰值不舒服的时候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见旁边坐着的一对小情侣已然开始旁若无人地接起吻来,他便不免一阵恶向胆边生,立马不假思索地拔腿就走。

黄少天屋漏偏逢连夜雨,身体因素影响了比赛状态,喻文州也就没安排他上场,反正蓝雨在积分赛上并无压力,二线选手轮换完全应付得过来,他这下,牙疼,话少,还吃不好,情绪低落着,队内分组打训练赛时可就遭了殃——队友与对手双方面来说都是如此。

闲暇时队里便东扯西聊:

“黄少这几天是怎么啦?”好奇宝宝卢瀚文悄悄问道。

“母鸡啊,”郑轩苦情巴巴地塌下脸,说,“重点是他一打起来又冷静过了头,亚历山大——”

徐景熙一针见血地猜测:“和叶神吵架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手伸出来一摊,表示如果真是这个问题他们也无能为力,一见自家副队端着碗粥走过来,登时纷纷埋头苦吃。

黄少天拿勺子舀一口皮蛋粥喝了,忍不住伸出拇指想按压那块拔去牙后空空的位置,又忆起听过的医嘱,怏怏地放下去,掏出手机刷了刷新消息。这个点各家战队都收了工自由活动,群里头热闹非常,楚云秀和苏沐橙正兴高采烈地讨论最近大火的一部电视剧的情节。大抵是人状态一差就容易胡思乱想,黄少天眼睛刚看见说男女主因为感情敌不过距离的缘故终究分了手的字眼,就龇牙咧嘴地飞快动着手指打断了姑娘们的对话,把几个对手的名字艾特了遍要找他们单挑。他时不时就来这么一出,大家早就司空见惯,被他拎出来的选手也不恼,边同他嬉皮笑脸,边将各自的话题继续下去。

叶修一直不在。

他俩打第九赛季起谈了三四年,往往是聚少离多,加上目前叶修变成了个上班族,有时连条消息都得回老半天,一日里的交集比起同队友间的简直称得上万分稀薄。黄少天隐约明白自己的难安之处,但无论将其归咎于不自信,还是把锅扣到叶修头上,看上去都滑稽得令人发笑。可说到底,口里总归有些微的发苦。他将视线下移,见早已退役的孙哲平和张佳乐早就从水涨船高的房价聊到室内装潢,勉勉强强地笑笑,无形中好像看到这一批人大步向前地迈出去,和他有了段说不明晰却真实存在的距离。

已经有些时间了,他瞅着叶修也是这样,握在手里的账号卡,屏幕中背靠背的角色,甚至保存到客户端的聊天记录,同恋人的这层关系比较都更为真实一点儿。他又没同别人谈过恋爱,加之职业选手的身份有一定特殊性,找个参照样本谈何容易,于是大大咧咧的剑圣在这一事上难得地踌躇起来,像只什么小动物,把秘密埋进土中,四个爪子还要使劲踏一踏表层才安下心。

他的恋爱总在云上,比飞机两翼掠过的那些渺絮还要更加高点,飘来又飘去,叶修离他近一些时,它就安分下来,偶尔还往底头钻,贴在肉眼能见的蔚蓝空幕上,又有某几个时节,太阳落了,无星无月,它混进黯质中,不断地上升,上升,上升,似乎要去找银河缎带中的某粒微尘,然后——

然后他的电话就响了。

“喂喂喂,老叶我饭都还没吃完呢——”黄少天噌地站起身来往外头走,快得像一阵风,连碗搁在桌上都忘了收。

“他肯定没事了。”郑轩笃定道,举起筷子遥遥指了指,“看见没看见没,黄少的尾巴还在摇呢!”

 

黄少天开始频繁关注起G市的天气来。

他们这块地界委实魔幻,眼下近十二月底,运气如果差些,一周内就能把四季挨个过上一遍。这种大幅度的波动对他这种除了打比赛几乎足不出户的宅男倒没什么影响,只是几日后叶修要来出差,他少不得多留几分心,让人收拾行李时好有个准备。

他当时刚听见叶修的声音,几乎就把那点惆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半真半假地吐槽喻文州假公济私收了全队存在训练室的零食、小卢不知跟谁学的坏吓唬他说话漏风、俱乐部食堂的粥早喝厌了嘴里能淡出个鸟来——倘若叶修没存心嘲讽,每每无论他话再多都是安静地等他讲完再开口,黄少天听到那头细碎的笑声,即便叶修看不见,也习惯性地鼓起一边腮帮子,呶了呶嘴,揪着自己一根撇进视线中的刘海,补道:

“等我好了我要去吃越秀区那家早茶,人多就多呗大不了起早点喏反正按俗都是吃到大正午嘛,老叶你还记着没,”他提醒说,“兴欣有次来打比赛的时候,宋晓带你们去的那家。”

“东山附近?有个王府井吧还。”

“还真记得啊……”

“嗯,”叶修道,黄少天听到一声响动,好像是掉了个东西,叶修边弯腰捡了边说,“那过几天一块去。”

“啊?”这回他是真愣了,眨了几下眼睛。

叶修的笑声像是潮水拍岸:

“哥下周四过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于是他就在惊喜与意外间到来了。

周末正赶上寒潮来袭,威力猛烈,周四下午黄少天去机场接人时,直截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成了个粽子——严实也好,省得他还得花心思遮掩身份。叶修倒是轻装上阵,毕竟他退了役,哪怕是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传奇也得过私人生活,没谁会挖空心思前后脚地终日跟着。

叶修扯了扯他脖子间那条绣了队徽的蓝色围巾,“哟”了一声。

“喂,勒我脖子了!”

“那还系这么紧,”叶修说着把手伸进他的后颈,算不上凉,但还是激得黄少天一个颤栗,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将手掌撤了出来,转而轻柔地拍了一下他的背脊。

黄少天感觉自己耳朵一点点地发起烫来:

“这次来呆几天啊住哪里,酒店吗?哎早知道我应该跟队里借辆车出来可以送你过去,如果不知道地点的话拖着个行李箱进地铁挤公交都不大方便。要不你地址先给我看看?”

“住什么酒店,”叶修冠冕堂皇地说,“跟你挤挤不就行了。”

“快新年了你不怕添个彩头进医院?跟你说至今连蓝雨的保洁阿姨都对你耿耿于怀你可收敛点儿吧——”

“这不有你吗,”叶修笑眯眯道,“蓝雨是我家。”

黄少天目瞪口呆。

“算了算了算了,”他只后悔没把刚才那句话录下来给陈果传一份问问战队老板娘如何心情,叶修的不要脸和没下限真不愧是全联盟有目共睹,“随你的便,走吧——喂干什么呢,我都迈好几步了你还呆着发愣,脚被胶水黏住了吗,唔——”

趁着黄少天还在说个不停,叶修偷袭成功,飞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唇角:

“走。”

 

在众人眼皮底下同住一屋,这事说来却不是初犯,世界邀请赛那次两人就偷着合房呆了三夜,高档酒店隔音效果极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除了不能在太过明显的地方留印子,以及影响正常比赛之外简直毫无顾忌。有惊无险的事也记忆犹新,一次黄少天没睡醒,披了队服就往楼下跑,好在走廊有镜子,他风风火火经过时恰巧瞥了那么一眼,差点冒一身冷汗,才发现自己一时疏忽穿了叶修的队服,他们每人衣服的背后都有唯一编号,幸而发现得早,又赶忙折回去换了,没惹出什么大麻烦。

一回生,二回熟,何况这遭也用不着“金屋藏娇”,只需要去保安处登个记,回头再同经理打声招呼,说是过来办事借住几宿就行。黄少天屋里一应俱全,床又大,连被子都不用搬新的出来,把行李放好就拉着叶修随便逛了逛——其实也没啥新奇可看,倒是喻文州毫不客气,转头就拉了一票训练营的小萝卜头出来,同叶修客套一番就打起了指导赛。

君莫笑那个账号仍归叶修在用,但他毕竟离了圈子,兴欣刚起步几年,对材料吃得紧,他的装备也就大致停在了第十赛季的水平,不过这点微乎其微的差距也无伤大雅,叶修平静地接受着每一个少年的挑战,打时得空便指点一二,那群孩子或是欣喜若狂,或是若有所思地道谢退下去,喻文州正想过来同黄少天说话,看他全神贯注地将视线紧紧笼在叶修身上,便也识趣地拉了把椅子在一边坐下。

有赢,亦有输。到后面输的频率可能会更多,叶修的状态和往昔自是有一定的差别,但没有人会觉得他对自己无权置喙。他那样专心致志,唇抿着一条线,两只眼睛里亮着光,不管迎战者是谁,都会拼尽全力地将其击倒,他不看扁谁,也从未谈过畏惧二字。这就是叶修的荣耀。但凡是一个真心热爱荣耀的人,都不会不去尊重如此的对手。

黄少天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他打了七八场,叶修在小选手慌慌张张插账号卡时侧过头来,同他相视一笑,狡黠地挤了挤眼睛。黄少天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像要掩饰什么昭然若揭的事实那样,赶快让自己的声音充满了整个屋子。

剑圣大大有点儿无奈地想,自己大约比以为的那样更加喜欢叶修。

 

南方一入冻,其杀伤力无异于魔法攻击,蓝雨给选手宿舍配了暖气,黄少天调了个适宜的温度就爬上床去——两个人盖着被子,纯聊天。

他这人平素活蹦乱跳热血得很,一到大冬天,手和脚却总是冰的,所以日常穿得也比别人厚。叶修浑身却暖烘烘的,名副其实一个火炉,黄少天刚窸窸窣窣地翻个身,想同他讲话,便被叶修伸出只手来按进怀里,胡乱地揉了一把头发。

“老叶你存心闷死我吗太卑鄙了这样是不对的,”因为隔了层布料,黄少天的嗓音听上去瓮声瓮气的,“我知道你打不过我但是这个作法可没啥好处,不如你服软认输现在还来得及,本剑圣可以郑重谨慎地考虑饶你一命!”

“哪能,”叶修老神在在,“你祸害遗千年。”

“靠靠靠靠放开我,走走去开电脑切两把上周你抢走蓝溪阁精英怪的账我们得好好算一算!”

叶修爽快应道:“行啊!”

话是这么讲,却谁都没有动。黄少天听着叶修近在咫尺的心跳,有力地,鲜活地,比什么都来得更为真切。鼓点似的频率稍有错乱,他雀鸟一样扑扇翅膀的微小的欢欣就缝在这律动的隙间。联盟最优秀的机会主义者趁着叶修刚放下蹂躏他头发的手,把自己的探出来,利落地擒住了叶修的腕子,同对方十指扣着。玩这种小把戏时,他的话反而少起来了,又可能是脸上温度太烫,有点缺氧,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黄少天小声喊他:

“喂,老叶。”

“嗯?”

“其实……也没啥啦,”他语速飞快,“就是前阵子做过个梦,叶秋生小孩,不是这意思你先别笑——他儿子出生了嘛!就记着你给我发他儿子的照片,结果眼一转又跟我讲你家安排了个相亲的对象你觉得还不错打算先处着试试看要是可以的话就赶早订下来,吓得我一个激灵就醒了赶紧摸手机翻聊天记录发现什么都没有可能是我拿着手机刷消息睡着了才做这种怪诞得要死的梦哈哈哈,梦里都以为你在跟我讲话……”

叶修皱了下眉,过了会儿哭笑不得地说:

“你就这么不信任哥……”

“我自己都讲很搞笑啊!就说说,赶紧忘了赶紧忘了!”他心虚地辩解。

“我也有过啊,”过了会儿,叶修坦然道,“是哪天忙得很,没顾上回你消息,等我再上来你就生气装尸体不理了,我开游戏的时候发现一读完条,面前站了个二十七级的小剑客,叫流木。”

“哎?不对——”

“他问我,”叶修笑了一下,“为什么答应他的事一直都不记得来兑现,为了同我一战,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把我给逮到了,于是吵着硬要我开修正场和他打一把。他像是那种产生了独立意识的数据,各方面都同你特别像,然后我就想起来,之前喊你帮忙刷埋骨之地,你的确嚷过要跟我pk,刚点下头就醒了……差点上班迟到。”

黄少天评价:“你这比我的还要离奇,写小说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想什么,被我暴揍?要真这样我可不会客气的!”

“想和你一起打荣耀啊!”

黄少天少有地噎住了。

他刚开始玩那会儿还不关注什么职业联赛,仗着自己手法犀利意识风骚,常去悬赏榜单上接活儿干,有天在野外碰见居于榜单首位的一叶之秋,挑了个时机打算攻其不备,谁知第一回交手他还没弄清哪是哪就被打趴了。黄少天瞬间不服,连着蹲了一叶之秋三天,偷袭六十九次,无一得手。最后一次,他趴在地上,装备耐久度都掉光了,正边刷文字泡边等原地复活,躺尸的地方恰巧在一棵火红的木棉树下,上头的花朵扑扑地往他身上砸。一叶之秋绕着他转了几圈,接着拿长矛戳了戳小剑客的靴子:

“喂,”少年声音清朗,“你要不要考虑跟哥混啊?”

黄少天不带犹豫地在对话框中点击返回营地,嗖地没了影。

夜雨声烦同一叶之秋再见面时,脑袋上已经顶了蓝溪阁的公会名称,那个暑假过后,他也就再没回过学校。从进蓝雨训练营,到站在职业战场上,他们基本都是对手的身份,开始是叶秋和一叶之秋,后来变成叶修同君莫笑,抢怪要打,比赛更要拼命地打。再到后来,就剩了黄少天一个。

说起来两人单纯凑在一起玩游戏倒的确没几次。

“流木就算了吧,”黄少天说,自从君莫笑马甲被扒,群众们也就纷纷猜到了那个话特别多的剑客就是蓝雨王牌的小号,他还真登过一回,视角都还没来得及调呢就被叮叮当的密聊刷满了屏,“我手头其他号也加了蓝雨的势力公会——”

“嗯,知道啊……”

“明天出去得记着买张空白账号卡,”黄少天道,“还得跑远点买,怎么跟做贼似的啊!先说好了我可不帮你们兴欣抢boss,而且我重头练级什么都没有你得给我养号,要求也不高至少普通橙武来个一套吧——老叶你干嘛这是宿舍隔音效果很差的,我靠你手放哪里!唔……”

叶修麻利地在床上一滚,将黄少天压在身下,笑了笑,轻声说:

“那就麻烦少天大大安静一点了。”

 

G市可供游玩的景点少得两只手就能数个尽,又是隆冬,寒风刺骨,两人除了吃吃吃就不再往更远的地方走,没事便窝在宿舍里打荣耀。黄少天说一不二,果真练了个号,不过不是剑客,反倒转职时选了个战法。他们一个地图一个地图地刷过去,遇到成就点也顺便跳一跳,偶或下个本,叶修在前面切菜,黄少天跟后头蹭经验,慢慢玩出点和以往不同的味道。

公会里的人见叶神上线频率高了许多,一票儿粉丝企图制造点偶遇,查他的名字却看不到具体位置,不免一头雾水。这天伍晨带着精英队刷完野图,叶修也只是抽空来看了一眼,人还没散呢就往传送石那块儿跑,便不由问道:

“叶神你去干嘛呢?”

“回个第十区。”

“啊?”伍晨懵逼,“去那有什么事吗?”

叶修伸了个懒腰,黄少天坐在他旁边蹲宠物,小战法头上戴了个绿油油的荷叶帽子,是任务成就的奖励物品,两人搜刮了下以往的记忆,知道是后来官方新添的挂件,黄少天乐不可支地边吐槽边戴了上去。他这一身战甲配了个画风极其不搭的帽子,看上去添了点诡异的萌感,叶修手动了动,黄少天感觉两道视线挪过来,以为他是要喝水,因为自己得盯着宠物的刷新倒计时,便眸子一动不动,只举起旁边的杯子递过来。

叶修清了清嗓子,跟伍晨郑重其事地说:

“陪媳妇练级。”

黄少天关键时刻手一抖,刚刷出来的呆头鹅就被一个路人捡跑了:

“老叶我跟你不死不休——!”

就这么闹了一个下午,黄少天去食堂打了两份饭带回来吃,叶修已经退出了游戏,他坐回位置,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G市的楼盘广告。

“你看这个干嘛?”

“买啊——天河区交通堵不堵,还是得选个远点的?”

“废话吗你想想B市一环堵不堵?”

“B市的堵不是用几环就能划分清的。”

“那也是哦!不过你好好的到底为什么突然想起在这边买房,又不住,留着投资啊?好嘛老叶你跟王大眼一样老谋深算了泡沫经济的钱赚得心不心亏——”

“当然住,”叶修笑眯眯地说,“换个工作而已,有什么困难的。”

黄少天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都快感情危机了要,”叶修继续道,一只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他,“肯定得赶紧给少天表一下衷心。喏,先买了房,权作聘礼。”

他赶忙反应过来,纠正说:

“呸呸呸,明明是嫁妆,嫁妆!”

“好吧,”叶修耸了耸肩,十分大度地承认,“是嫁妆。”

 

他们俩停下来,看着彼此,眼里都带着笑意。

于是又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