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

weibo@沈泭冰

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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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叶/ABO】识归舟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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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电影里王菲台词还没念完,叶修撑着沙发垫,屁股往周泽楷那边移了几寸。布面的凹陷又往下深了点,小同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半张脸压住一只胳膊,水色润泽的嘴唇动了一下。叶修屏气,就着光把周泽楷的眼睫毛当羊来数,没过五十只也跟着把头一趴,睡得不省人事。

再开眼竟然躺在床上,手按住腹部摆了个安分守己的姿势,窗帘拉开大半,天还是鱼肚的白,扩开聊胜于无的几道熹微。叶修摸了摸轻软的枕沿,恰好就听到门把咔哒向下扭了一声,周泽楷拎着一袋东西进来了。

叶修下床,打着哈欠挠了挠头发,道:

“这是在酒吧楼上的房子?”

“嗯。”

他抻直了腰,懒散地眨了眨眼,“哎......?”

周泽楷说:“我抱前辈来的。”

叶修眼前刷过一排省略号。他就知道郭明宇没那么好意——昨晚这厮几次三番要开口,如果不是有太多事情忙,定是要死缠烂打地追着叶修盘问的。后来众人一安顿好叶修就拽着周泽楷缩进了包间,见无事发生还以为这老郭收敛了八卦的心呢,看样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肯定是故意把小周叫醒给了他钥匙,然后在旁边袖手旁观,啧。

叶修“哦”地应了,反正周泽楷都没不好意思,他有什么可在意的。确实睡的时候感觉自己边在翻身边往人怀里拱,原来不是做梦。

他踩好鞋子,拐进厕所,因为这屋是郭明宇用来待客的,设备齐全,叶修拆了一包洗漱用品开始对着镜子刷牙。看来周泽楷出门之前整理过仪容,被撕开一个口子的包装袋里放了用过的一次性牙刷,垃圾桶里有两面针的牙膏盒,已经摁得瘪了。

叶修发质偏软,觉醒就显得很蓬,他往梳子上蘸了点水,趁刷牙理了几下。尽管眼睛还半眯着,他也发现周泽楷挤进了这个狭隘的小间,对方拿完卷纸,冲镜子里的他望了过来。

嘴巴里黄连一样的苦味冲淡了不少。周泽楷的眼神中打着两个小小的漩涡,最中心的颗粒又像萤火虫般发亮。这个人一旦露出这种神情就格外讨巧,叶修想他估摸是要吻自己,但是牙刷毛太硬,现在口腔里的薄荷气息还混着牙龈出血之后的铁锈味——

叶修点了两下下巴,回过头飞也似的啃了下周泽楷的唇角,把脸上的水珠都蹭上去了。趁对方因他的突袭还在原地发愣,他大步走了出去,拉开桌前一把椅子坐下。


周泽楷随后也走了过来,脚步还有点轻飘飘的。叶修在心里窃笑,解开塑料袋上摞在一起的两个疙瘩,早点还热气腾腾的,另外还有几盒药,消炎止咳一类,叶修看了看问:

“给那个小姑娘的?”

“嗯,”周泽楷把抽纸盒放到两人中央,“......医嘱,一并。”

叶修晓得是让自己代他全部转交给母女俩的意思,他咬了一口肉包,把袋子翻得簌簌响,从最底下翻出那张写好了注意事项的便签纸。

叶修感慨,“小周你字可真好看。”

要说好看,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叶修的滤镜加得比较厚。是个医生都有能把一笔字写得龙飞凤舞的本事,周泽楷的充其量也只是分得清笔画,但同那些开个方子勾出惊天地泣鬼神架势的相比,已经十分难得了。

周泽楷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腼腆一笑,帮叶修把吸管插进豆浆里。

“你等下就走?”叶修将纸放回去,“我要和工作室的同事一起去宵星的现场。”

周泽楷悄无声息地抬眼一瞥,又低下去,“一起。”

“你就别去了,”叶修忙说,“两天没怎么睡好,地方又不近,万一医院来事你还想不想拿刀啦?”

“...好。”

叶修满意地啜了口豆浆,“放心,有什么微信给你说。”远处响起汽车亘长的鸣笛,叶修跟着将唇缩拢吹了一声口哨,晨间独享的微风吹动树叶,将清新空气送入窗内。


果然做人话不能说得太露,“万一”的事提的频率一高就会变成真的,周泽楷回去补觉睡到下午五点就被电话闹起来。医护人员要么住宿舍,要么房子就要选在规定范围以内,就是为的应付这种紧急状况,比起大年三十从团圆席奔到手术台已经不算什么,他倒是习以为常了。

病人是附近大学的学生,跟社团朋友玩滑板时摔了下来,当时还活蹦乱跳的,只说肚子撞得隐约发疼,因为确实有一块淤青也就没当回事,直到午饭时间过后痛感扩散,连路都不能走,抬过来才查出是脾脏破裂,除去失血外需立即手术以停止渗血。

这样的飞来横祸早就屡见不鲜,前几天产科还接了个Beta病人,大着肚子去坐过山车导致胎盘剥落的,最后只能将子宫切除。说来也才十九岁,连法定结婚年龄都不到,现在也有这种,早恋了,怀孕于是先确定关系把孩子生下来,过几年再扯证的。同事讲起来还一阵唏嘘,Beta生育率本来就低,自己还是个孩子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孕育新生命了,却落得这么个结果,最后话题又绕回了谈恋爱不能太草率上。

择偶这种事上周泽楷发言权不高,采集样本唯独的一个,早早认死了,还有什么可置喙的。至于人的生命,就是这样,强韧又弱小,悬于一线,风动烛灭,霎那间发生的事,要说他们是拿着燃物重新点起引线的人,却也不错。

周泽楷到的时候舒主任已经和家属商量完了,决定的行部分脾切,麻醉还是郑轩,他换术服那会人瘫在墙角,霜打的蔫茄子般,给另外一位同事白了一眼。

周泽楷疑惑地眨眼,同事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道:

“没看这家伙微信晒的?去个寺里也就算了,求什么不好,求财源滚滚?小周我跟你讲,以后来什么麻烦事打扰你清休那可都是姓郑的小子惹出来的祸!”

这当然是在开玩笑。周泽楷比较唯物主义,其实不太信这些,但是医院对普通人来说毕竟不是个适合常来常往的地方,像他导师以前就从来不和病人说再见。郑轩一个猝死一线麻醉医师,做这种发财梦确实有几分不伦不类的。

郑轩有气无力地,“我他妈如此贫穷,想要一夜暴富是惹了谁了吗,今天手术一台接一台的——”

他样子滑稽,受了天大委屈的样,任是周泽楷也没稳住,“噗”地笑出声来。不笑还好,这一笑一屋子的人都看了过来,平常他情绪太冷,喜怒哀乐都不曾轻易形于颜色,这下破了个例本就惹人惊讶,偏生皮相又好,笑起来简直令这房里蓬荜生辉。

这信息素荡得,跟摇开瓶的可乐似的......周泽楷很快就控制住了,但同事已经挤眉弄眼地说:

“小周心情这么不错?”

他没否认,又是轻轻笑了一下。


手术进展得很顺利,整个过程中同事聊什么东西时周泽楷甚至还多搭了几句话,心态的确极佳。这种烟雾一样在心室扩散的情绪平日不明显,上台拿了刀才看得出浓烈。

老实来讲,普外手术非常令人有成就感,开刀的切口时常很大,血腥气重,看见别人五脏六腑时会产生一种玄妙的洞察感,久说人心隔肚皮,周泽楷却是能把人的脏器捧好几个钟再面不改色地放回原位缝合好的。还有时候,进行了一半,事态陡转,需要随机应变迅速作出处理,尽了人事最后还要听五分的天意,一旦渡过,立马觉得自己离什么又近了一步。那东西看不清,姑且可以算作命运。

但这些对心理素质都有要求,经常听到同行出轨,或者和院里人纠缠不清的传闻,对错又很难说,他们太需要寻求一种排遣,如若给孤独感划分等级,医生一定站在一个含量很高的位置。

叶修近在眼前了,对周泽楷而言像拉了他一把,从冷情的孑然中脱离,荒原里的鱼放回了水。

持续到以后,自己一定还能比现在更好。

术后周泽楷去洗了个澡,手机还在办公室,他擦着头发拿起来,叶修发来一张图片:

“这是那些租客没来得及带走的,要不给你拿回去养,陶冶陶冶情操?”

原来是一缸番茄红的鱼,数量很多但容器简陋,底下铺了一点假水草。

他回:“少抽烟。”

“小周你关注点不对啊!”叶修知道他是看见旁边烟灰缸了,又发来一句:

“要不要?”

“好。”

叶修继续发:“之前没回我是在休息?”

“手术。”

“所以是刚做完?”

“嗯,很成功。”

“那你不用留下来吧?去屋里躺会儿,我今天全体加班,赶一个专题。”


知道叶修没出什么事周泽楷也放心了,应一句,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医院,第二天醒后,他才看到兴欣工作室发的图文专题:“寂静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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