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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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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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叶】散不散 01-02

不长,写长篇累了换换脑子玩。


散不散

01

 

周泽楷一推开宿舍门,就看见杜明面如死灰地坐在电脑前,听到声音扭过头来,生无可恋地望了自己一眼。

 

“?”

 

杜明把笔记本斜着挪一下,义愤填膺道:

“现在我流的泪就是当时选导师脑子进的水......”他一板一眼地把屏幕上的字棒读出来,“‘你的观点太过惊世骇俗,足以改写学术史,建议深化论述或更换选题’——这特么已经四月下旬了啊!”

 

学校分寝室没有按专业来,隔行如隔山,杜明学法周泽楷则是工科生,开春就做完了实验。他思来想去,只好安慰地拍了下室友的肩膀。

 

“放心吧,本科生的水准他们能不知道吗,”江波涛给手机插上充电器,笑着开解杜明,“肯定能过的。”

 

周泽楷附和地“嗯”了声。杜明又一个头两个大地纠结了会儿,认输爬床,将近十一点,围合里已经变得很安静,周泽楷把衣服晾好,往前走了几步,将两只胳膊撑在阳台砌着的瓷砖上。

 

深夜的风送来树木枝叶的气息,楼下路灯发出的光像融化的黄油,几个男生聊着天路过,其实音量不大,但在平和的氛围中仍然显得跳脱。

 

这种时候心情难免跟着动荡,伸脚踏入一片泛凉的湖水似的,觉得低落,又不能具体描述出来,那水自然是冷的,偏生不至于把他溺死,只是煎熬。周泽楷深深吸一口气,后边响起嘎嘎的声音,江波涛把支在地上的衣架挪到边上,说:

 

“周六走?”

 

“是,”周泽楷望了他一眼,“周四回来。”

 

“带上伞吧,天气预报说有可能会下雨。”

 

周泽楷应了好,面对他站着,知道江波涛还有话要讲所以在等。果然对方思考了一番说辞,开口道:

 

“我要是你,趁这次一起出去就有什么告诉他什么,”江波涛明白他的顾虑,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这个节骨眼,干脆就当背水一战——马上各走各的了,以后也很少有机会见面,又何必再犹豫?”

 

他能很确切地理解江波涛的意思,或者说自己多多少少也抱有这个想法。正值春招的尾巴,尘埃未落的同届生都在忙着找出路,大半人不在学校,如果想及时止损周泽楷完全没必要再在毕业典礼前同叶修产生接触。

 

要说这个朋友也很玄妙,江波涛总能很轻易地看穿他在想什么,好在人是善意的,当初私底下直截了当地向周泽楷发问,没纠结他的性向,只道你打算怎么解决?周泽楷说不上来,他一向寡言少语,在这方面就更笨拙。

 

他递过去一个眼神,江波涛忙摆手解释:“唉我也是无意——你知道吗,叶修每次一出现,你那个反应也太明显了,就跟电影放完场内嗖地把灯全打开一样。”

 

周泽楷徒劳地回想着,发现每次光顾注意叶修,实际对自己举动的记忆都很模糊,但肯定没有过火的行为。他在这方面把控很好,江波涛是他自小的邻居,能发现只证明他对自己的熟悉程度。

 

“那,他呢?”

 

江波涛会意,咬了很久筷子,为难地说这个真不好讲,我和叶神才打多少次交道啊——而且他那个人吧,除了开玩笑时嘴比较厉害,对谁都一个样......

 

江波涛为人谨慎,不会夸大其词,但还是乐观地让他去试,只要不对周泽楷有抵触那就代表希望尚存。但是日子一天接一天过去,从大二下学期产生接触也两年了,他的话一直堵在嘴边。叶修当过校学生会主席,心里稍微敞亮点的人都晓得是个什么地方,但他卸任前一直处理得游刃有余不说,还能使人信服,无从置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对谁都挑不出毛病,但似乎也对谁都不大感冒,若不是在自己的专业上表现出非同一般的狂热,旁人甚至以为“他都要成佛了”(黄少天语)。

 

他会恋爱吗?几年之后,结婚?生子?周泽楷简直想象不出来,又忍不住去做假设,江波涛评价他是学生气没褪干净,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你去招聘会上看看,”江波涛冷静地摇头,“一个月净入三千不到的工作排着队在抢,我瞧着时就羡慕起你有研究生读。”

 

以前时间的质感没有那么清晰,乍暖还寒那阵,周泽楷每天清晨起早,骑车去实验楼。有一条河淌过校内,岸边栽了很多种类的树木,他那时透过薄薄的雾气,发现桃枝上正含苞待放着。之后几天他实验收尾,把报告写了出来,修改二稿、三稿,最终定稿。

 

等周泽楷再想起来,桃花已经谢了个干净,只剩下碧绿的桃枝迎着愈发灼眼的阳光。旁边有女孩子在大声背日语,很简单的一些句子,估计是学二专的,刚开课不久。

 

恍惚的,他明白这次是真的就快离开了。

 

02

 

在候机区域时周泽楷还有种不太真实的体验:靠近正午他导师打来一通电话,临时让他把论文改好格式发邮箱送检,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幸亏没有耽误什么,只是让叶修多等了会儿。

 

对方正在把一些吃的规整好,透过塑料袋看得见有亲嘴烧、泡面火腿肠等小零食,杂七杂八的。叶修给他拿了瓶水说:

 

“都是沐橙硬塞的,”他核对了一眼登机牌上的信息,见周泽楷还若有若无地看着自己,又问,“小周吃糖不?”

 

叶修还真的掏了一把糖出来。他摇头,见叶修自顾自拆了一根棒棒糖叼在嘴里,鼓起点腮帮子,包装纸揉起来团在手心。对方穿得很休闲,随意坐着时两条腿更显修长,侧脸线条干净柔和,一眉一眼都是会令周泽楷心动的模样。

 

苏沐橙和叶修关系一贯很好,做活动经常形影不离以至于有人猜测他俩是不是一对,其实就是表兄妹,从叶修看苏沐橙时的神态辨别不出其它成分。但周泽楷这方面再火眼金睛也没用,他认得出叶修对苏沐橙不来电——那,对他呢?当局者迷,这问题压根无法下手,远看他俩只是时有接触的同级生,校学生会的前后辈,近看——过度剖析对方的行为举止,周泽楷会害怕是自己在痴心妄想。

 

“周泽楷?”

 

他不明不白地应着:“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叶修把吃剩的小棍扔了,见他头顶一撮发不甚服帖地翘着,啧了一声,将上半身倾过来,“别动哈。”

 

实际哪用得着他叮嘱,一越过安全距离,周泽楷身上的感官都瞬间灵敏了数倍,无论是手还是脚都不知该放在何处。他连气也不敢大喘,一动不动,直到叶修在他头上用了几分力气按了会,又拿下个什么坐回原位,周泽楷才卸去紧绷的劲,听到骨头细微的响声。

 

“棉絮吗。”叶修把手上轻软的东西吹走。

 

“是吧?”周泽楷不太肯定地回道。

 

“行了,”叶修将搭在一旁的帽子扣回头上,站起身,主动拉走他的行李箱,“就算论文评价不尽如意也先放一边吧,出来玩嘛,就是应该开开心心的。”

 

周泽楷是在本地上的大学,前一回出上海市还是高考之后,现在科技水平进步很快,飞机上已经不再强制要求必须将电子设备全程保持关闭状态。穿梭在平流层的湛蓝高空,叶修分给他一只耳机,正放着节奏舒缓的轻音乐,他闭眼约摸听了半个钟困意就涌了上来,肩膀上忽地加了份重量。

 

四肢的血液往头上聚涌,周泽楷微微偏头,见叶修已经睡了,脑袋枕过来,他是坐的靠窗位,身后投射进来的阳光都似乎从睫毛尖淌下,因为背景光很耀眼,几乎连叶修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能看清楚。

 

他叹了一口气,解开安全带,够过去给叶修拉上了遮光板。

 

 

一到重庆就下起雨来,叶修正要讲怎么没料到有这种情况就见周泽楷从包里拿了把伞出来,惊讶地笑道:

 

“还是小周心细。”

 

“江波涛说的。”

 

叶修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那他还真是五行主水的啊?”

 

周泽楷跟着扬起嘴角,叶修兔子似的跳进伞下,蹭着他的胳膊说快走等会下大了就麻烦。这伞很小,两个人挤在一方如此狭隘的空间总避不了肢体碰撞,雨点落在伞面发出噼啪的脆响,但是这种动静根本无法盖去心脏剧烈鼓动的砰砰声。周泽楷觉得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变作了五官模糊的蜡像,好似在拍一部电影,镜头只聚焦在他俩周身,其余的全被虚化处理了。

 

订的酒店在一个很出名的景点附近,按理说应该十分好找,但是开着导航跟无头苍蝇般地瞎转了二十多分钟未果后,叶修嘴角抽动:

 

“到底在哪啊,这城市也太魔幻了吧?”

 

之前是叶修拿着手机在找路,周泽楷把雨伞递给他,蹭干屏幕上的水花,对着标记皱眉。这个酒店在地图上正是沿着马路直行左拐的位置,但来回他们也走了两次,连个影子都没见到,最后为了方便才又回到景点入口处。

 

雨果然下大了,应该是觉得这种天气游江也别有一番风味,门口游客仍旧熙熙攘攘,叶修把一个横冲直撞、踉跄地往前扑的孩子扶了一下,旁边又有人挤上来,周泽楷心一紧,下意识地就牵住了他的手。叶修不大自然地挣了一下,没挣脱,任由着他,凑得更近了些,仿佛先前的局促只是周泽楷的错觉,道:

 

“小周能找到吗?”

 

“在看。”

 

江面上升起一层乳白色的雾气,雨势渐大,一眼望不见首尾的长桥亮起灯来,但毕竟天还没全黑,看着只是弱弱地撒着点点光斑。从他们站的位置又可以往下走,周泽楷瞟了几秒,见脚底又有无数建筑,五颜六色密密麻麻地铺着,给人一种空间折叠的观感。

 

叶修顺着他的视线,有点发怵,“难道在下面?”

 

“不会。”周泽楷肯定地说,“来。”

 

不得不说周泽楷的方向感比叶修还是强上很多,一番波折之后两人终于找到了——谁能想得到拐角尽头又有一番天地啊!叶修吐槽着,又说幸好小周你发现得到,拿房卡刷开了门,接着呆若木鸡地愣在了原地。

 

周泽楷担心地从他背后往里望,一时也感到难以置信。

 

叶修没有说他订的是大床房吧??????

 

就算是,谁能告诉他这个诡异的装饰风格又是怎么一回事?床上竟然还摆着赤红的玫瑰花!

 

周泽楷有点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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